第02章 义匪飞云,贫贱十字街头
如果只看装束,定然会觉得这年轻人就是个普通穷汉;但如果有人见过诡秘海渊中那位白衣公子的风采,这时候一看年轻穷汉的相貌身形,便会大吃一惊,脱口惊呼:“你不是扑入海渊了吗?怎么这时候来了东华城?”
所有这一切,他只为在艰难的世道下,来到这最发达的城池,找到赚大钱的办法,来养活飞云山那一帮人……
本来作为东华国的都城,东华城在和魔国交战期间,有颇多禁制,不允许军民随便上街游乐。
很快,他就被人群拥挤着带到了一座三层高的楼阁前。
人潮人海中,一旦拥挤起来,即使云翻海这样一身武艺的山大王,也完全没法自主。
“啥?”云翻海几乎还没听清那些人喊的是什么,便忽然一阵人潮涌来,不由分说便推着他朝一个方向涌去。
当然,虽然悲苦,心里也大加埋怨,但云翻海对那四百多个山寨老弱妇孺,感情却如同一家人一样。
如果不是这样,他也不会在还顶着官府通缉令的情况下,孤身冒险混入东华国的心脏地带。
不过云翻海对这样的活儿,倒不是毫无竞争力。
这楼阁雕梁画栋,到处刷着朱红之漆,倒是显得精美而喜气。
溜达了一整天,他倒是碰到东街口有个员外家,愿意用每日十文钱的“巨额”工资来聘请他。
于是,这东华城中讨生活的人数量急剧膨胀,很多外乡人进城,导致就业岗位急剧减少,上岗竞争压力极大,而且连薪资都被压得极低。
如果仔细打量,便会发现,这位英俊的年轻人,和那位白衣公子气质明显不同。
“唉,如果你们真有在天之灵,就赶紧睁睁眼保佑保佑我吧,你们的宝贝孙子、儿子,现在为了山寨的活路,想借京城开禁之机,大展拳脚,多赚点钱,好回去养活山寨,可赚钱为什么这么难呢?”
“劫富济贫也就罢了,您把劫富而来的钱财,分发给那些贫苦百姓也就罢了,为什么还要立下家训,说看到实在贫病不能存活的可怜人,一定要接到山寨上?”
当然,这也只是第一眼的印象。
不过,有一点比较奇怪,这样的解禁谕令,却只在东华城中施行。
要说这世上,确实有很多人长得比较相似;但若较真的话,也只有真正的双胞胎,才可能长得别无二致,若是毫无血缘的两个人,要长得跟一个模子出来,决无可能。
于是,他毅然决然的,在女主人火辣辣的眼神和舌头舔嘴唇的动作中,怅然地离开了……
“怪胎就怪胎吧,又能怎么样呢?谁叫我云家祖训,便是做个义匪呢?”
立在十字街头,看着人来人往、欢声笑语,云翻海却神情黯淡,心中五味杂陈。
只是补丁犹可遮掩,但他脚上穿的那双草鞋,却毫无办法地暴露了主人财政状况的真相。
飞云山寨的义盗侠寇云翻海,就在人海茫茫的东华街头,唉声叹气,悲苦莫名。
这样一来,东华国四面八方的人都涌向了京城,让本就热闹非凡的东华京师,变得热闹了十倍都不止。
他这一身武艺,或跟围剿官兵真刀真枪,以命相搏;或在山涧密林间,跟虎豹搏斗,打猎取肉。
只是就在这时,云翻海忽然看到,远处某个人群突然骚动起来,紧接着就有许多人此起彼伏地叫喊:“抛绣球招亲了!抛绣球招亲了!去看去看!”
还别说,有着巧合长相的云翻海,还真的颇有一番来历。
云翻海本来仗着自己一身武艺,想来东华城中大展拳脚,没想到很快就发现,自己在东华城中的竞争力,竟然还不如那些街头打把势卖艺的。
虽然,云翻海的内心,很感激女主人有一双能识他这样英才的慧眼,但犹豫了片刻之后,他还是觉得,做人的底线固然可以无限的低,但毕竟,起码还要有啊!
谁知道,现在东华城的护院工资,也一落千丈,被拉低到一天五文钱就不说了,连这样几乎不赚钱的岗位,一个位置都有十来个人抢啊!
但最终,这个活儿云翻海还是没有接。
这一天,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也随着人流,涌入了东华城的西城门。
不过云翻海也是心怀磊落,这样不行,他便硬着头皮,决定瞎编个假身份,去那些高宅大院的大户人家,找个看家护院的活计。
“唉,您倒是做了好人,结果当初十几个人的精干队伍,现在居然膨胀到五百来人,其中几乎九成多都是老弱病残,搞得我飞云山寨成了匪徒界的笑话不说,这四百多号的老弱病残,光靠在山里刨地种菜,怎么能养活自己?”
身为一寨之主,云翻海心气儿自然很高;这不,一进东华城,他便掖一掖破旧的衣襟,豪气干云地想道:“想我云翻海,毕竟是飞云山的大寨主,手下统领五百来个好汉,要来这开禁的东华城中混一番事业,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?”
别看他继承了祖业,成为飞云山寨的头领,但他照顾的那些人,大多都是他的长辈,都是看着他长大的。
进去时愁容满面,等重新从皇宫中出来时,他已变得十分轻松。
因为他看到,主张给他这个工作的,是员外家的大夫人,一个五十多岁的肥丑妇人。
布衣之上,有几处还打着补丁,不过幸好大多缝在里面,不为人知,并且年轻人走动之时,有意用手臂的姿势,很好地遮挡住补丁针脚,避免了在京师人面前丢脸。
他的举手抬足间,显得十分粗豪磊落,根本不像白衣公子那般优雅高hetushucomcom贵。这样的差别,就好像,如果说白衣公子是火,那他就是冰;白衣公子是优雅不群的鸾鹤,他就是奔腾山野的虎豹;白衣公子是天生的神俊,那他更像是人间的烟火。
“唉!”想到这里,云翻海发自内心地长叹一声,悲伤地想,“这一切,都怪我爷爷啊。为什么您年轻的时候,要年轻气盛,替人出头,结果打死个混混,弄得官府通缉,落草为寇?”
这个年轻人,身形修长挺拔,但一身装束却比较寒酸。
云翻海,正是飞云山的寨主,手下统领着五百号人,是当地闻名遐迩的飞云山草寇。
他却不知道,自己东张西望之时,那红楼之上的粉绿纱帐后,却有一双眼睛,正在朝楼下拥挤的人群观望。
但现在就是这么奇怪,一个连布鞋都穿不起的穷汉,长得却跟那个华贵无比、天潢贵胄的白衣公子,几乎完全一样!
“而且现在年景真的很差,以前一年到头还有十几笔劫富济贫的活儿开张,可现在魔国侵攻,有钱人日子也不好过,横行霸道的恶霸更是怕成了光明神侠的靶子,坏人根本越来越少——爷爷啊,爹爹啊,你们的在天之灵告诉我,这劫富济贫、赡养贫弱的飞云山寨,该怎么维系啊?”
“我飞云山出名是出名,出的却是个笑话的名;别以为我不知道,方圆五百里的大小山寨,全都觉得我这飞云山寨开成了善堂,简直就是个怪胎呢。”
这样的低价,以云翻海之前来时的心气,是绝不愿意干的;但经过一两天的碰壁,他的心理底线已经降到极低,这样的薪资,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。
他身上穿着短打布衫,本来应是深蓝颜色,但不知经过了多少遍漂洗,现在已经成了淡蓝,个别地方几乎变得灰白。
郁愁归不敢自专,赶紧利用神侠卫的特殊权限,进宫紧急觐见皇上。
他想得倒挺美,但很不幸的是,很快他就发现,“心比天高,命比纸薄”,很可能说的就是他这次东华城之行。
最多,他看着西天上已经落在了城楼的夕阳落日,轻轻地对自己说了一句:“嗯,要快点找个替身了。”
“这是哪里?”作为外乡人,云翻海对京城风物两眼一抹黑,到了这红楼之前,一脸茫然地朝楼上胡乱打量。
“天呐!爷爷爹爹、东华帝君、诸天神灵,快开开眼,保佑保佑你们可怜的子孙和信徒吧!你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‘破云龙’云翻海,到京城连个像样的活儿都找不到吧?”
别看他年纪轻轻,竟是东华城西北三百多里外,一座有名山寨的寨主——没错,这位衣着寒酸的年轻人,正是一位山大王!
不仅如此,雪上加霜的是,按照市场规律,东华城开了禁,他这样的山大王能混进来,也意味着四乡八里、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很混进来。
刚开始还没什么,但当纱帐后那对目光,看到了人群中漫不经心的云翻海时,便陡然两眼一亮!
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搬去,换了旁人就该手舞足蹈、喜形于色,但郁愁归却依旧神色阴郁,脚步轻巧,用和往常毫无二致的姿态,从宫中慢慢地走出。
云翻海只好暂时放下求职的心情,随波逐流而去。
“不是说东华城受东华帝君大神保佑,又是京师福地,遍地黄金吗?怎么我到现在找的活儿,最贵的才十文一天,连茶饭钱都快不够,就这样还要牺牲色相!”
“落草为寇就落草为寇吧,值此乱世,做个尽职尽责的山大王,也是很有前途的,但偏偏为什么您要做个劫富济贫的义匪?”
以他现在的状态,对这样的绣球招亲,肯定没心情;不过四处碰壁后,他现在的心态有点像破罐子破摔,对自己说那就先去看看热闹,玩耍一番再说。
因为身份尴尬,他刚开始只想寻僻静角落划个场子卖艺,没想到不仅僻静场子难寻,卖艺根本也及不上那些江湖人。
当然,几乎没人知道,这些远方的来客从进城门开始,暗中就有许多双眼睛,在细致而迅速地观察着他们。
原来,这位随人流入城的年轻穷汉,竟然长得和那位风采过人的白衣公子,几乎一模一样!
压抑已久的禁令一旦放开,东华城中的热闹可想而知。什么花车、舞龙、灯会、庙会、杂耍、游艺,种种取乐之方从早到晚闹个不停。
对市场规律的残酷性,云翻海很快就有了深刻的体会。
结果他发现,到了这东华街头上,自己这身真本事,根本打动不了观众;如果说以杀人之技论,他比那些街头卖艺的把式不知高明了多少倍;但要论舞台感和表现力,他又被那些江湖人给甩了不知道多少条街去。
“唉,想我飞云山寨,可有五百号人马呢,”他心中黯然想道,“但这五百人马中,老弱病残就有四百七十人,个个都等着我去养活。”
但就在三月初的那一天,就是在郁愁归进宫请旨的第二天,朝廷却忽然下令,前所未有地放开东华城的禁制,允许军民欢庆半月。
被挤着跑了一阵,他也听清了身边的闲人喊的是什么。
对那些人而言,云翻海便如子侄辈一样。同样对云翻海来说,这些刚才抱怨来抱怨去的累赘,在他的内心里,却就是长辈和家人,简直如同自己的精神家园,永远也不可能割舍、不可能嫌弃。
但毕竟他只是个年轻人,几番碰壁下,心情郁闷无比;如果不是立在这人来人往的京城街头,他几乎想和以往一样,傲立苍山,仰天长啸,一抒心中的闷气。
从这一天起,东华城中除了军营和皇宫附近,几乎所有的街头巷尾都人声鼎沸,笑语喧天。
这位人间烟火、山林虎豹般的英俊年轻人,名叫“云翻海”。